Moribell

［未授翻］Water dripping on a stone 7

Chapter 7: 兔子与解救

  艾瓦坐在床尾，多米诺在她腿上。她按着他的后颈插入针头，然后拨开静脉注射管的阀门，生理盐水开始慢慢输进脱水的兔子体内。她轻轻抚摸着输进盐水鼓起的区域，安抚着这只紧张的动物。

  “嘘——”她咬着牙嘘声。现在她正叼着生理盐水袋的底部，充当临时的输液杆。“没四了。”

  然后房门被轻敲了两下。

  “进来。”她叼着输液袋说。

  门把手被转动，47往房间里瞄了一眼：“艾瓦？”

  “嗯，李棱昂我喇着么？”她朝兔子点点头问道。

  他走进房间，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医生。兔子。针。犹豫了一会儿，他坐到她旁边，帮她取下叼在嘴里的输液袋：“你在做什么？”

  “他不喝东西，所以我在给他皮下注射。看起来会很怪，但是效果还不错。帮忙举高点，需要液压。”

  47按照指示举高了手臂：“啊。”

  “我希望它能好起来，”她轻声说，“但首先他得先吃点喝点东西，”她抬头朝47微笑，“你这根输液杆不错，长得高真好。”

  “谢谢你。”他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

  “兔子可能是我最不喜欢的物种了，你知道吗？”她又低头看兔子，“你看它们很有趣，可它们倒下就死了。”

  “那你为什么把它带到这里？”

  “什么，就放着不管看它死吗？不了谢谢。任何不需要去死的生物我都不想杀，就算是兔子也一样。”

  多米诺转头看向一旁的47，然后打了个喷嚏，鼻涕落到了他的裤腿上。

  “天哪！”艾瓦关上了注射管阀门，把针头拔出来。“真的对不起，你等一会儿！”她抱起兔子放回笼子里，从床头柜抓起纸巾，清理兔子流的鼻涕。

  “不……没事。”他说着，试图拿走她手里的纸巾，这样她就不会再碰他了，“我来吧。”

  她松开了纸巾，又走近笼子往里面放了几提摩西草。“把这些吃掉，”她严肃地对多米诺说，“这是医嘱，听话。”

  多米诺抽了抽鼻子。

  她回头看47，看47把纸揉成团，精准地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好球。”

  “嗯？”他抬眼看她，没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既然你现在回来了……”她缓慢地说，摆弄着笼子的滑锁。“我8点多得给他打针，你能不能……”

  “我会过来。”

  “我保证下次让他的脑袋对着我，我只是需要有个人能帮我稳住他。话说你以前养过兔子吗？”

  “养过。”

    “那就更简单了，”她对47笑起来，再次坐到床边，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谢谢你，真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你会找到另一个人。”他说，从她的表情变化和笑容消失的样子来看，他怀疑自己说错了话。

  “好吧，那么既然我现在确实有你在，想来看个电影吗？”她说着起身，开始往卧室外走。

  “这次我来选。”他讲出条件，跟着她到走廊。

  “很公平，那我们这次看什么？”

  47飞快地翻找心里的列表，想了一会儿：“《第三人》（The Third Man）你看过吗？”

  

  ‘在波奇亚家族统治下的30年里，意大利经历了战火、恐吓、屠戮，但它们也创造了米开朗琪罗、莱昂纳多·达·芬奇，以及文艺复兴。而在如兄弟般的友爱的瑞士——他们经历了500年的民主和平，而他们创造了什么？布谷鸟钟。’

  艾瓦惊叫一声，蜷缩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随着故事的推进，她甚至连爆米花都忘了。到电影的高潮部分时，她把毯子拉到脖子上，也跟着紧张起来。

  门铃响了。艾瓦没有抬头。

  “我的老天，”她低声说道，身体还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老天，为什么我以前没看这片。”

  “影片很老了，”47说，瞥了她一眼，“而且根本不像《侏罗纪公园》。”

  “嘘。”

  门铃又响了，连着按了很多下。另一边的人还没放弃。

  最后，47伸手穿过沙发，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键。“门铃。”她转头看他时，他说。

  “喔。”艾瓦离开毯子，朝正被猛敲的前门走去。“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她边说边打开门锁，“……德雷克？”

  他站在门廊，手还举着，看来如果不开门他还要继续敲。他的表情又关切又愤怒：“你不回我消息。”他指责说。

  “我……什么？”她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被影响了。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都不回。”他接着说。

  “我当时在看电影！手机静音了，再说，我和你今天晚上又没打算做什么，你过来做什么？”

  “我很担心。”

  “谢谢，但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用你成天像看小孩一样看着我。”

  “我很担心。”他重复了一遍，好像认为这样就能解释一切，“而且我过来的时候，你家里的灯都黑着，我按门铃还没人回应……”

  艾瓦抬手想让他住口，正准备说些什么，而德雷克先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门外。

  “德雷克，”她平静地说，“放手。”

  “你生气什么？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艾瓦，我是担心你。你应该希望自己有个不回消息就会担心你的人在。”

  “我问过你一次了。”她不再客套了，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小拇指往后掰，直到骨头响了一声，他才松手。他咒骂了一句，用力推搡她的身体。

  艾瓦感觉自己在往后倒，同时意识到近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扶住保持平衡。然后，就在她准备好迎接因严重着地而手腕骨折或脑损伤，一只手臂撑起了她的肩膀。她抬起头。

  德雷克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充满愤怒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紧盯着她的上方。

  她感觉47的另一只手向下滑到她的腰间，扶起她拉进屋子并靠在他身边，保护她不受攻击。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德雷克权衡着他的选择。

  “滚，”47说，“我不会说第二遍。”

  德雷克照办了，气呼呼地沿着小路回到他的车上。

  搂着艾瓦的腰的胳膊松开了，47从她身边退开，一声不吭就要回电视间。

  “我……等、等等，”艾瓦关门又锁好，然后追上他的脚步，“嘿等一下。”

  47转过身来看她：“什么？”

  她走近抱住了他，脸埋进他的胸口。她的双手环着他的肩膀。47僵住不动了，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抱了一会儿，艾瓦放开他又退了回去：“谢谢你，我只想说这些。”

  “不……客气。”他尴尬地说，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允许回去看电影。

  “嗯，”她伸手捋了捋头发，试图驱散依然令她发抖的肾上腺素，“我们回去把电影看完吧。”

  他们回到沙发上继续播放。艾瓦裹着毯子卧在她的那半边。几分钟后，她的脚又滑到了他身边，脚趾探到他腿下面。他低头看了一眼，又继续看电影。他伸手拉住毯子帮她盖住脚，又帮她掖好了两边。

  一切都出错了，他想。他习惯了将行为和记忆像铁链上的链环一样联系在一起的大脑居然妥协了。最初是精神病院里的兔子，然后是老鼠和他的第一只金丝雀。个人兴趣导致死亡。后来是维托里奥神父。个人兴趣导致他人的痛苦。接近孕育感情，同样也会孕育悲剧。

  尽管他提出观点想说服自己，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即使演职人员表结束，DVD跳回了默认界面，根据她呼吸方式的改变，他确信她也睡着了，可他还是没动。47向后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他以更糟的姿势睡过，他想。在她睁开前他也睡了一觉。

  “嗯，”她听见旁边手机响了，“该给兔子打针了。”她侧身滚下沙发，把毯子扔回沙发上。

  47点点头，跟着站起来：“好，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她领着他进了卧室，打开多米诺笼子旁边的小工具盒。“他需要肌肉注射，就这附近。”她在自己的后背上指了指，“在他的轴上肌，所以我想让你做的是……”她把兔子从笼子里抱出来，示范如何正确地固定它。“你把他的脑袋夹到腋下，再让他紧贴着你，这样我打针的时候，他就看不见也不会乱踢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他抱过兔子，盯了一会儿它的眼睛，然后夹好了它，“像这样。”

  “完美，”艾瓦取出一个无菌注射器，弄破一个安瓿瓶，抽光瓶中的药液。她把空瓶丢进垃圾桶，然后扬起注射器针头，便于挤出槽内的空气。“现在对他说点安慰的话吧。”

  “我不会和他说话。”47说，不过在她开始寻找正确的注射位置时，他还是尽可能地抚摸了一会儿兔子。

  “来嘛，有帮助的。”她找到了目标点，将针头扎进去开始注射。

  “一切都很顺利，就快结束了。”他说了，非常肯定自己的话毫无安抚力。然而，兔子没有动。

  “结——束了，”她注射完拔出针头，“好孩子，多米诺。”她边说边揉兔子被打针的地方，弯腰把注射器放进一个小小的红色利器盒里。“好孩子。”

  47的手刚松开一点，兔子几乎马上就开始蹬腿了。他把它放回笼子里，关上了笼门。

  “这并不困难。”他看着兔子开始清理自己被肮脏人类碰到的身体部位。

  “我没说这件事难，”艾瓦辩解道，“只是两人做会更简单。”

  “他根本没动。”

  “我们中到底是谁有兔子的高级学位，嗯？”艾瓦又把注射用品放回之前的工具盒。

  “我很怀疑。”

  “你在……挖苦我吗？”她问，脑海中闪过的这个想法她自己都很惊讶，“你挖苦我。”

  “你就这么表现的。”

  “刻薄。”她微微撅嘴，然后转头看兔子，“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希望他还能吃东西，不然明天他的鼻子就要插个软管了。”

  “为什么插管？”

  “不吃东西兔子很快就会死。它们肠道停滞的速度非常快，他昨天吃了一块苹果，就仅此而已，要让她的肠道保持工作，他还得再吃点东西。”

  47点头，起身准备离开。“那么晚安，艾瓦。”他说着，随手关上了她的房门。他此时仍能感觉到兔子在他怀里，心跳太快，骨骼又太过脆弱。是个进化得不是很好的物种。

  他进入房间，脱掉衣服放到椅子上，拉起被子躺下准备睡了。